我曾經聽過有人將牧養比作在半空中組裝一架飛機，這真是個恰當的比喻。想像一下，操作說明書是用多種語言編寫的、乘客們無法理解彼此，飛行員在不同國家受訓……這就是移民教會牧師所面臨的情況。除了要面對傳道、牧養和其他事工遇到的難題，移民教會還要應對多種文化和語言運作帶來的額外挑戰。
移民教會常常通過建立多種不同語言聚會的場次來面對這一挑戰。這個過程是這樣的：移民教會首先爲少數講英文的訪客和兒童提供英文翻譯。隨著這個群體的增長，他們形成了自己母語的聖經學習和團契小組。最後，他們的規模大到足以形成一個獨立的英文專場。在許多移民教會中，有兩個或更多的會眾群體，他們分別敬拜但資源共享，我說的資源包括預算、設施和專職教牧人員。
這種多場次聚會的教會消除了翻譯帶來的不便，但也帶來了各種新挑戰。畢竟，這些不同語言場次又把自己看作是一個教會。但是，他們怎麼可能是一個教會呢？他們都很少聚集在一起敬拜。講英文的長老如何牧養第一代移民呢？反之亦然。在奉獻、規模、年齡階段、影響力和許多其他因素方面存在不對等的情況下，這些教會如何能夠共享資源？在所有這些挑戰之下，有一個關鍵的神學問題：這些特定語言的場次是多個教會，還是一個教會？
最近，約拿單·李曼寫下的《一個聚會：重新思考多堂點和多場次聚會的教會模式》（One Assembly: Rethinking the Multisite & Multiservice Church Models）正在努力回答這個問題。李曼認爲，有多堂聚會的教會「否定了聖經對教會的定義，重新定義了教會是什麼，因此在道德意義上重塑了教會」（36頁）。正如新教基督徒長期以來所肯定的那樣，教會是一群致力於聚集在一起傳道和執行聖禮的人（或會眾）。因此，「以地理或時鐘上的數字分開的兩個聚會，就是兩個教會」（17頁）。
李曼主要討論了西方教會中的多堂點、多場次聚會的教會。但這一論述對移民教會和多語種分場次聚會有什麼影響嗎？隨著越來越多的移民教會領袖確信教會應當是「一個聚會」這一立場，他們將如果想要應用到他們的處境中，那有會是是什麼樣子呢？
對這些問題沒有簡單的答案，但我與移民教會的其他牧師對話後，請允許我爲移民教會提供來自《一個聚會》的三個思考。
新教基督徒在對教會的理解中歷來承認兩個類別：必要的（esse）和重要的（bene esse），即構成教會本質的要素和那些並不構成教會本質但又對教會規範合乎聖經很重要的要素。例如，福音的傳講和聖禮是關乎教會本質的要素；另一方面，多位長老則是相對本質來說非必要但卻重要的要素，是教會合乎聖經規範的一個證明。還有一些其他事項，如你們是否有一個建築物、你們教會使用什麼樣的音樂，這些都是處境問題。在《一個聚會》中，李曼認爲，聚會是教會的本質。但他沒有反思語言的問題，使用共同的語言是教會的本質還是教會的正確規範？共同的語言又是如何與一個聚會相聯繫的呢？
自從巴別以來，人類一直受到語言變亂的咒詛（創11:1-9）所帶來的影響。我們說不同的語言；因此，我們無法一起工作和敬拜。然而，神藉著耶穌的到來爲人類開闢了一條道路，使其與自己、與彼此和好。這種和解的工作在五旬節得到了有力的展示。在那一刻，隨著聖靈的澆灌，巴別的詛咒被扭轉了，人們能夠聽到並理解上帝用他們所有母語的讚美（徒2:1-11）。作爲基督徒，我們期待著有一天，我們將與來自各國、各族、各民、各方來的人聚集在寶座前敬拜（啓7:9）。
但在那天到來之前，巴別的詛咒依然存在。如果沒有共同的語言，基督徒仍然不可能實現作爲教會的意義。如果沒有共同的語言，教會成員就無法順服用悟性一起敬拜的命令（林前14:6-19、26-28）。在共同聚會之外，基督徒需要一種共同的語言來用愛心說誠實話（弗4:15）、勸戒（西3:16）、造就（羅15:14）、勉勵（來10:25）、歌唱（弗5:19），並履行大多數「彼此」的命令。簡單地說，教會生活需要一種共同語言。如果一個會眾是由不同的語言群體組成，完全不能相互理解，那麼它就不能作爲一個教會發揮作用。共同語言是教會本質的一部分。「一個聚會」假定了有共同的語言。
這就是爲什麼許多移民教會選擇使用翻譯。有些人選擇忍受翻譯作爲長期策略，儘管它有很多不便之處。然而，在這些教會中，不僅充分參與共同聚會更加困難，而且教會分散的生活也受到影響。翻譯不可能從週一到週六跟著教會成員。雖然他們可以努力學習對方的語言——而且有些人會在這方面取得很大的進展——但最終會發現，使用共同語言要付出高昂代價，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與那些說相同語言的人一起敬拜和團契。
因此，當一個移民教會決定組建多個語言場次聚會時，他們正朝著忠於聖經的方向邁出了一步。分離的痛苦是真實的，但大多數移民教會領袖認識到，不同的語言對門徒造就和屬靈成長來說都是一個障礙。形成獨立的英文分堂帶來的犧牲是值得的，即使這意味著一些成員將與他們說英文的孩子以及弟兄姊妹分開。因此，使用同一種語言是教會的本質。因此，組建其他語種場次的聚會並不違反聖經的原則；相反，它通常會使教會更健康，也更忠心。
對於致力於改革移民教會的教會領袖來說，重要的是要欣賞第一代移民堂會在建立英文堂會上所採取的犧牲和忠心。現在，在邁出這一步後，他們必須問另一個問題：這兩個群體的會眾關係如何？
李曼在他的書中指出，我們的教會結構往往是由「一套關於教會是什麼的基本直覺」（23頁）而不是由任何神學立場塑造的。而這些直覺往往是由我們的文化背景決定的。例如，在西方，市場塑造了我們的直覺，因此有大量多堂點和多場次的教會出現。
但什麼塑造了移民教會的教會論直覺（ecclesiological intuitions）？我認爲最重要的是家庭的重要性。家庭在移民經歷中起著巨大的作用。畢竟，對於移民來說，直系親屬和大家庭是社區、動力、支持和文化聯繫的主要（有時是唯一）來源。此外，移民往往來自非西方文化，這些文化優先考慮尊重他們的先輩和服從他們的權威。對家庭的忠誠往往是最優先的。
這些直覺最終形成了移民教會對自身的理解。這些直覺讓移民教會覺得把英文堂（往往由移民第二代組成）當作一個獨立的教會是不可想像的，特別是當父母參加母語堂，孩子參加英文堂時。讓英文堂獨立出去成爲教會，這會讓人感覺到背叛，這將玷污第一代移民付出的所有犧牲。因此，人們的期望不僅是兩個（或多個）分堂仍然保持在同一個教會的屋檐下，而且第二代移民爲主的語種場次應該繼續尊重和照顧第一代移民的場次。
對於移民教會的牧師來說，這些很可能是你所牧養之人的教會論直覺。當你尋求改革時，要確保你的努力考慮到這些直覺。另外，要注意不要把這些直覺看作是完全錯誤的。認識到這些傳講真福音的教會內部存在的家族聯繫有很多值得讚揚的地方。爲了建立自己的獨立性，一些英文堂離開了原教會並成爲一個獨立的教會，與原來的第一代移民會眾聯繫很少。這幾乎不是一個解決方案，因爲幾乎在每一個案例中，被留下的移民會眾只需要開始一個新的英文堂——所有相同的挑戰都會重複出現。相反，這兩個（或多個）群體的會眾應該保持對彼此的委身，甚至是在他們努力履行各自作爲教會的責任時。
要保持不同語種場次會眾的相互依存，同時又採取某種措施承認各自的獨立性，這會是什麼樣子呢？這並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鑑於移民教會的「家庭直覺」，有相當大的壓力讓牧者不敢做任何會傳達分離的事情。
首先，當第二代教會領袖尋求爲他們的教會帶來健康和改革時，他們必須有耐心。你的教會可能永遠不會完全成爲你在服事期間希望看到的體制——這也沒關係。牧師們常常設想變革就像果斷地按下開關一樣。你可能想對教會章程進行重大修改，或建造一個獨立的教堂，或給英文會眾重新命名，或進行任何其他戲劇性的變化。駕馭這樣的基礎性轉變，需要耐心的牧養和清晰的教導。此外，並不是每個移民教會都能經受住這樣的轉變。
因此，與其追求果斷地按下反轉開關，不如尋找機會慢慢地轉動錶盤。改革從來沒有因爲一次決定性的改變而發生。相反，牧師們應該尋找新的機會，帶領他們的會眾對他們作爲教會的聖經責任承擔更大的責任。
在哪些事情上可以做到這一點呢？
牧養關懷
只要長老們的工作仍以行政治理爲主，那麼多語種分場次的現實對長老們來說就沒有什麼區別。然而，長老們越是認識到他們的牧養責任，多語種分場次的動態就越會影響他們的工作。
因此，移民教會的牧者們，請培訓你們的領袖，讓他們知道牧者的含義是什麼。教導他們必須像有一天要交帳的人一樣看守基督的子民（來13:17）。通過提供教會成員通訊錄來強調這一點的重要性。逐一討論並爲你的教會成員禱告。這將使特定會眾的牧養問題變得清晰。它也可能使人明白，某個語種的會眾需要更多的長老。
無論如何，隨著牧養需求的增長，長老們可以決定輪流開會，一起開會，也單獨開會，爲各自的會眾提供關懷。
教會紀律
在教會紀律這個問題上，耶穌命令，如果一個門徒堅持不悔改，其他人應該「告訴教會」（太18:17）。這給移民教會帶來一個挑戰：如果某件事和使用另一種語言的會眾沒什麼關係，不悔改的成員仍然應該被帶到這兩個語言的會眾中嗎？
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但它提供了一個機會，可以朝著承認每個會眾群體的獨立性邁出一步。雖然長老們可以決定讓兩個會眾群體都知道教會中發生的各種紀律案件，但紀律案件應該由各個群體的會眾來決定。教會可以決定授權每個語言的會眾對他們自己的教會紀律案件進行表決，而不是將某人帶到兩群會眾面前進行表決，並同意整個教會遵守這一決定。在來自榮譽羞辱文化的移民教會中，這可能是處理令人感到痛苦的懲戒另一種更令人滿意的方式。
教會預算
許多移民教會在開始時是單一聚會，現在仍然按照統一預算來運作，即把每個聚會的奉獻和支出都放在一起。雖然這避免了一些困難，但不幸的是，它掩蓋了每個聚會的成長和貢獻。它使會眾失去了以謙卑和感恩的心相互聯繫的機會。它還使成員更難承擔起支持那些教導他們話語之人的責任（加6:6；提前5:17-18）。
與其保護這些信息，領袖們可以決定建立一個預算程序，顯示每個聚會在過去一年的奉獻和支出，並爲未來一年做相應的計劃。長老們不應該將任何差異視爲驕傲或尷尬的理由，而應該教導會眾，這是教會爲他們的合作關係感謝神的機會。奉獻較多的堂有機會看到爲什麼他們與較小的堂合作對福音有如此大的戰略意義。奉獻較少的堂有機會正確地承認和感謝人數較多的堂在成長。在這一切中，每個會眾的獨立貢獻得到了承認，他們的合一得到了促進，並且對各自的事工有了更大的主人翁意識。
不是所有這些例子都適用於你的情況。每個移民教會都必須考慮，在他們爲彼此的成熟而努力時，承認每個堂的獨立性會是什麼樣子的。
爲了使這一切變得重要，你必須相信新約聖經的教導，即教會是由一個聚會組成的。如果你是一位移民教會的牧師，對這一論點深信不疑，那麼你就會耐心地尋找機會，讓轉動錶盤的幅度更大，承認每個語種的聚會是自己的教會，即使它們仍然相互依存，共享設施、資源、預算、兒童和青年事工等等。這種對獨立和依賴——自治和合作——的承認，有一天會通過修改教會文件而得到正式承認。在那之前，我們的目標是耐心而有智慧地牧養你的會眾。
當移民教會在其不同語言的場次中追求更大的獨立性時，目標不是簡單地擁有多個獨立的教會，好讓我們的教會論合乎聖經。這只是畫面的一半。
我們的目標是形成一個強有力的夥伴關係，一個志同道合的教會聯合。當然，這樣的聯會並不新鮮。教會之間長期以來一直在宣教、教牧培訓和許多其他事業上進行合作。但不幸的是，這些年來，市場的直覺降低了我們對聯會的評價。我們的教會沒有關心他人，而是經常具有競爭性，更關心建立自己的品牌，使教會間聯繫變得遙遠和有名無實。
在這方面，移民教會可以在福音派中做出獨特的貢獻。畢竟，他們瞭解傳福音的會眾之間在基督裡存在的家庭關係。也許移民教會可以帶頭示範獨立的會眾如何保持一個家庭，互相服事，共同爲福音的廣傳而努力。誰知道呢？也許他們會影響到他們的移民教會聯會以外的、移民教會處境的教會。
作爲一個在移民教會中得救的人，我祈求神繼續使用這些教會，不僅是爲了傳揚福音，也是爲了傳播合乎聖經的教會論。
譯：STH/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九標誌英文網站：Reflections on 'One Assembly' and the Immigrant Churc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