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德魯奇（Jason S. DeRouchie），《沉浸於舊約：藉著基督，爲了基督》（Delighting in the Old Testament: Through Christ and for Christ），十架路出版社，2024 年，368 頁。
將舊約經文直接應用於新約聖徒的誘惑確實存在。對於認真研讀聖經的人來說，探索聖經統一性的旅程起初令人振奮，卻很快令人筋疲力盡。正是一些不斷困擾我的問題，促使我進入神學院學習：以色列與教會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的？新約的「新」究竟體現在哪裡？舊約律法對基督徒而言有什麼作用？新約作者究竟是如何處理舊約文本？我曾找到的一些答案，這些答案反而削弱了我對聖經的信心，這也解釋了爲何我講道時常常顯得畏首畏尾。
聖經裡也有這種掙扎。新約中有大量經文涉及從舊約過渡到新約。從《使徒行傳》第 15 章的耶路撒冷會議，到保羅寫給加拉太教會的書信，再到《羅馬書》第 14 章中對羅馬教會的教導，約的更替在當時就已爲新約信徒帶來切身的挑戰。
在這段去往以馬忤斯的旅程中，我曾得到朋友、牧師與老師的陪伴。而如今，傑森·德魯奇（Jason DeRouchie）也加入了這支同行者的行列，他的新書《沉浸於舊約：藉著基督，爲了基督》（Delighting in the Old Testament: Through Christ and for Christ），正是爲了這場旅程而寫。這本 368 頁的著作，不只是爲了幫助我們理解或應用舊約，更爲我們帶來了喜樂。那種最初令人興奮、隨後令人疲倦的探索，最終會轉爲甘甜的喜樂。而喜樂，無疑才是一切研經努力最恰當的歸屬。
在我 2005 年進入神學院時，這本書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在讀到第三章時就在書頁邊寫下了這句話。也許，它正是你現在需要的一本書。讓我幫助你判斷是否如此。接下來，我將簡要概述德魯奇如何完成他的寫作任務，並分享我打算將這本書送給哪些人。
德魯奇在書中開篇列舉了十個理由，說明舊約對基督徒的重要性（第 1 頁）。接下來，他將整本書分爲四個部分，循序漸進地從釋經學基礎過渡到生命實踐的根基。雖然書中也穿插了一些聖經敘事，但主要內容是經過嚴謹組織的論證與講解。以下是本書的主要架構：
第一部分通過確立本書的釋經學基礎，幫助我們如何閱讀聖經：根據舊約和新約的共同見證，舊約的寫作本身就是有意識地面向新約時代的讀者（第 15–17、69 頁）。換言之，對基督徒而言，舊約的啓示比當初對其原始作者或讀者而言更加清晰。這一結論並不否定對舊約進行字面、語法、歷史的解讀，反而是從舊約自身的文本出發所應得出的理解——「讀者當自領悟」（第 37 頁）。耶穌爲我們提供了屬靈的光照和解經的視角，使我們能恰當地閱讀並應用舊約（第 66 頁）。
第二部分則幫助我們在聖經中看見基督，耶穌所使用的聖經如何爲祂作見證。德魯奇以七個步驟講述聖經的故事，並敏銳地指出其國度主題與盟約結構（第 80 頁）。他提出五個釋經性原則、三個詮釋背景，以及從舊約中認識並讚美基督的七種方式，並以《創世記》作爲案例研究結束（第 93–94、109 頁）。
第三部分引導我們在基督裡懷有盼望，強調舊約中每一個應許如何在基督裡成爲「是的」（參林後 1:20）。在這一部分，德魯奇轉向更爲實際的應用，首先反思舊約如何幫助我們對抗焦慮、貪婪、情慾、苦毒、懼怕人、懼怕定罪以及懼怕失敗（第 134–136 頁）。他提出新約作者如何應用舊約應許的五個原則，以及基督徒在基督裡宣告舊約應許的四個釋經視角。在此過程中，他也鍼砭時弊，精準地回應了「成功神學」（prosperity gospel）的問題。
第四部分幫助讀者在恩典與引導中忠實生活，前提要對摩西律法有正確的理解。德魯奇指出，新約作者通過基督，對律法進行了取代、否定與重新應用（第 196 頁）。他批評了傳統的「三分律法」理論，並挑戰了一些「有缺陷且有害」的律法觀，包括神治主義、律法主義、反律法主義、安迪·斯坦利提出的「將舊約從信徒生命中解綁」的觀點，以及「希伯來根源運動」（第 213–235、274–277 頁）。德魯奇指出，這些問題不僅是神學性的，更是盟約性的，並且會危及信徒的屬靈喜樂。他通過對聖經整體敘事的正確解讀，捍衛了教會與她的喜樂。
在書末，德魯奇以七條實用建議作爲結語，指導讀者如何「藉著基督、爲了基督」喜樂地研讀舊約。
我特別欣賞德魯奇這本書的一點是：他以一位浸信會成員的身份來寫作。在許多出色的聖經神學和以基督爲中心的釋經學著作中，作者在處理新約與教會本質的問題時，往往顯得艱深複雜。我深受許多長老會和改革宗弟兄著作的滋養，但作爲一位牧師，我更需要的是那些能夠幫助會眾理解聖經、並將聖經應用於一個「重生群體」的資源。
德魯奇正是那種在浸信會學術傳統中扎根成長的學者。他汲取並整合了曾深深影響他的人和思想。在本書開頭，他講述了一次與約翰·派博（John Piper）和賈斯汀·泰勒（Justin Taylor）共進午餐時被挑戰的經歷。當時泰勒說：「我聽你講很多關於神的榮耀，卻很少聽到關於耶穌的內容」（xxii）。這番話促使德魯奇踏上了一條艱難的探索之路，致力於追尋聖經的整體性。在這條路上，他發現了更多關於基督的光照，也找到了喜樂的源泉。這本書，正是他這段屬靈旅程的結晶。
德魯奇的寫作展現出一種受「漸進性盟約」（progressive-covenantal）釋經模式所塑造的教會觀。在他的腳註中，你會發現史蒂芬·魏倫（Stephen Wellum）與彼得·根特里（Peter Gentry）的精彩研究，尤其聚焦在聖經盟約故事中「有條件救贖」與「無條件救贖」應許之間的張力（第 3 頁）。你也會聽到浸信會講道家約翰·派博的迴音。德魯奇於伯利恆學院和神學院任教多年，這也反映出他深植於該機構的神學傳統與敬虔實踐之中。你還會在字裡行間，感受到一位對教義與倫理充滿敏銳關懷的作者，他與多年密友安迪·納塞利（Andy Naselli）有深度合作，並把本書獻給了這位摯友。
我會把這本書送給神學院的學生、那些渴望能進入神學院學習的弟兄姊妹，以及教會中承擔聖經教導職分的同工。德魯奇所提供的諸多提綱與論證，爲傳講和解釋聖經提供了極爲豐富的參考資料。我也會把這本書推薦給那些正在與他所批判的錯誤教導抗爭、或致力於澄清這些錯誤的人。許多錯誤的神學體系往往建立在對少數幾段舊約經文的錯誤解讀上。應對之道不僅在於爲這些經文提供準確釋經，更關鍵的是要揭示：像成功神學或希伯來根源運動（Hebrew Roots movement）這類錯誤教導，如何違背舊約敘事的本質走向。當釋經工作既根植於聖經神學，也受到其啓發時，它便能對這些錯誤予以致命一擊。而德魯奇的這本書，正是這一擊的有力之作。
再提供一個測試，看看你是否是本書的目標讀者：德魯奇的核心論點——舊約聖經是爲新約信徒而寫——是否令你感到意義重大？是否會帶給你一絲釋然？這個主張是否引發你進一步思考、渴望一探究竟？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請你拿起這本書，細細閱讀吧。
對這樣的讀者而言，德魯奇將扮演一個在我生命中曾由他人扮演的角色：教導我明白神全部的旨意，使我能以信心和權柄來宣講。正是當我認識到整本聖經的一體性時，內心的膽怯才得以被屬靈的勇敢取代。
那麼，這本書不適合哪些人呢？若你從未經歷過對聖經整體統一性的困惑或掙扎，這本書恐怕會與你在書名中所期待的「喜樂」產生落差。
這聽上去很容易分辨，但我認爲德魯奇在書名與目標讀者群體（「平信徒和教會領袖」 xx 頁）的設定上略顯過度樂觀。他歡迎一般讀者跳過腳註只閱讀正文。但若你打算將此書推薦給教會中的普通成員，需要有所提醒：這本書的腳註非常密集。在某些頁面，腳註的篇幅甚至超過了頁面內容的一半，甚至達到三分之二（見第 40、151 頁）。整本書給人一種「內容盡量塞滿」的感覺。例如，用 71 個詞來概括《創世記》的「核心思想」，雖準確卻不太容易理解（見第 115、129 頁）。
每章結尾都附有大約十個反思問題，這一設計本身非常有益，許多問題也確實切中要點。本書原本就是爲小組查經而設計的（xx頁）。然而，其中不少問題更像是課堂測驗題，而非討論題。比如，其中一道題要求讀者「列出舊約中的 25 個隨機人物與事件」，並根據作者提供的七個階段敘事結構判斷它們在聖經中的位置（第 90 頁）。這個練習固然有效，但若要在小組中使用，帶領者需要有一定的靈活調整能力。
德魯奇的這本書並非適合每一位讀者。但對那些在聖經理解上正經歷真實掙扎的人而言，它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佳作。這種掙扎是真實的，也合乎聖經。願讀者明白，並在德魯奇的幫助下，從舊約聖經中得著真正的喜樂。
譯：DeepL/STH；校：JFX。原文刊載於九標誌英文網站： How Confident Are You in Applying Old Testament Scripture to New Covenant Saint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