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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羅門王在《傳道書》中說:「著書多,沒有窮盡。」(12:12)沒有什麼比關於講道的書更適合這句話了。有關如何講道的書已經多到足以單就這個主題建成一個小型圖書館了。我在寫一篇小論文,只想談談這個主題之下的一個分支。我不是要論述講道的實質和內容,我也刻意不去談「嚴肅、有力、生動、溫暖」之類的問題,也不談用逐字稿講道和即興講道的優劣比較。我只想談一點,這一點受到的關注遠遠低於它所應得的關注,那就是語言和風格的簡潔性。
如果經驗能給我一些幫助,我應該有資格跟我的讀者談一談「簡潔」。我開始講道是在 45 年前,那時我剛受按立,要去一個貧窮農村的教區服事,而我服事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向工人和農民講道。我深知向這樣的聽眾講道、讓他們理解我的意思並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是多麼困難。就語言和寫作而言,我可以這麼說:我寧願在牛津大學或劍橋大學,或內殿和中殿律師學院,或林肯律師學院,或議會大廈講道,也不願在八月一個晴朗炎熱的下午,向農民會眾講道。我聽說有一個工人,他比一週中的任何一天都更喜歡星期天,「原因是」,他說,「我坐在教堂裡很舒服,翹起二郎腿,啥都不用想,可以好好地睡一覺。」我的一些年輕的講道者朋友也許有一天會蒙召到我當時那批會眾中講道,如果他們能從我的經驗中獲益,我會很高興。
在開始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說四點。
首先,我請所有的讀者記住,對於每一位想要使人靈魂得造就的牧師來說,在講道時最重要的是做到簡潔。除非你的講道簡潔明了,否則你永遠不會得到理解,而除非你得到理解,否則你無法爲聽你講道的人帶來益處。昆提良(Quintilian)有一句名言:「如果你不希望得到理解,你就活該遭到忽視。」當然,講道者首要目標應該是傳講真理、全部的真理,並且唯獨「在耶穌裡的真理」。但下一步,他應該以他的講道能夠得到理解爲目標,而如果他的講道不夠簡單,大多數聽眾就無法理解。
我想說的下一件事其實本該是開場白,那就是講道簡單明了並非易事。認爲把道講的簡潔很簡單是一個極大的誤解。用大主教厄舍的話來說,「讓難事看起來難」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但「讓難事看起來簡單明了」卻是很少有講員能達到的境界。兩百年前,一位最智慧和最優秀的清教徒說,「大部分講道者的話都超出了民眾的理解範圍。」現在(1837 年)也是如此!我擔心我們所講的絕大部分內容,對聽眾來說就像希臘語一樣難以理解。當人們聽到一篇簡單的講道或讀到一份簡單的單張時,他們容易說:「多麼真實!多麼明了!多麼容易理解!」並且他們會以爲任何人都能以這種風格寫作。請允許我告訴讀者,用簡單、清晰、明了和有力的英語寫作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看看查爾斯·布萊德利(Charles Bradley)在克拉珀姆(Clapham)的講章。他的講章讀起來非常美妙。它是如此簡單自然,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意思清晰、如正午的陽光,每個詞都是正確的,而且每個詞都在正確的位置。然而布萊德利先生爲這些講道付出了極大的辛勞。那些仔細閱讀過哥爾德斯密斯(Goldsmith)的《威克菲的牧師》(Vicar of Wakefield)一書的人,必定會注意到其語言的精妙自然、輕鬆和簡單。然而,眾所周知,爲這部作品所花費的痛苦、麻煩和時間不可估量。看看約翰遜(Johnson)花幾天時間在壓力下寫成的《拉塞拉斯》(Rasselas),再看看《威克菲的牧師》,高下立判。實際上,使用非常長的單詞看起來非常學術,讓人在聽完一次講道後說,「多麼精彩!多麼聰明!多麼宏偉!」這一切都非常容易。但是要寫出能打動人並留下印象的東西,要說出或寫出既能取悅人又能被理解,並且與聽眾的思維融合、成爲永遠不會忘記的事情——我們可以相信,這是一件非常困難且極其罕見的成就。
第三,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當我談到講道中的簡潔時,我不希望我的讀者以爲我指的是膚淺的講道。如果我們假設窮人喜歡那種講道,那我們就大錯特錯了。如果我們的聽眾一旦覺得,我們把他們看作是一群任何類型的 「嬰兒食品」 都足以餵好的無知人群,那麼我們造就他們的機會就會隨之消失。人們甚至不喜歡看上去屈尊俯就的講道。他們感覺我們沒有把他們平等對待,而是把他們當作低人一等。人性總是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們會立刻反感,堵住耳朵,感到冒犯——那麼我們的講道就跟對空氣講道沒有差別了。
最後,請允許我指出,我們需要的不是粗糙或粗俗的佈道。一個牧師完全有可能講話簡潔,同時又像紳士一樣,保持禮貌和精緻的舉止。認爲沒有受過教育和身爲文盲的男女更喜歡用文盲的方式和未受過教育的人交談,這是完全錯誤的。假設一個不懂拉丁語或希臘語,只熟悉聖經的外行講道者或讀經員,比一個牛津一等榮譽畢業生或劍橋數學優等生(如果那個一等生知道怎麼講道)更受歡迎,這也是完全錯誤的。一般來說,人們只是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才容忍粗俗和粗魯。
在提出這些開場白以清除障礙之後,我現在將繼續給我的讀者們提供五個簡短的建議,這些建議是我認爲令講道簡潔的最佳方法。
我的第一個建議是這樣的——如果你想在講道簡潔,務必要清楚你講道的主題。我要你們特別注意這一點。在我給出的五個建議中,這是最重要的。記住,當你選定了經文時,要確保你理解它,並徹底看透它;確切地知道你想證明什麼、想教導什麼、想確立什麼、想讓人們記住什麼。如果你自己一開始就迷茫,那你一定會讓你的聽眾處於黑暗中。古羅馬最偉大的演說家西塞羅很久以前說過,「沒有人能夠清楚而雄辯地談論他自己都不理解的主題」——我相信他說的沒錯。大主教惠特利(Whately)是對人性具有非常敏銳洞察力的觀察者,他對許多講道者的評價說的沒錯: 「他們沒有目標,也沒有打中任何東西。就像人們登上一個未知的島嶼,開始一場探險之旅,他們在無知中出發,在無知中度過了一整天。」
我特別要求所有年輕的牧師記住這第一個建議。我重申這最重要的一點——確保你完全理解你的主題,永遠不要在你沒有完全理解這段經文之前去講道。要小心那些模糊的段落,比如那些在未後實現和具有象徵性的預言。如果一個人不斷地向普通教會的會眾講關於《啓示錄》中的印記、碗和號角,或者關於《以西結書》中的聖殿,或者關於預定、自由意志和上帝永恆的旨意——而且他未能講的簡潔,那麼最有理性的人都聽不懂不算是件令人驚訝的事。我並不是說這些主題不應該偶爾在適當的時候、對適合的聽眾傳講。我只是說,這些是非常深奧的主題,即使是有智慧的基督徒也常常有不同的看法,幾乎不可能將它們講得非常簡單。如果我們希望讓主題變得簡單,我們應該清晰地明白我們講道的主題,而這樣的主題在上帝的話語中有好幾百個。
同樣的原因,要小心不要採用我所說的「基於幻想的主題」和「寓意解經」——然後從中抽出聖靈從未打算放入其中的意義。對於靈魂健康必需的任何主題,都已經在聖經中得到了清晰地教導和闡明。鑑於這種情況,我認爲傳道者永遠不應該拿一段經文,然後從中提取一些內容去傳講,就像牙醫從下巴中拔出一顆牙齒一樣。這些內容雖然本身是真理,但並不是這段神所啓示話語的含義。你的講道可能看起來非常閃亮和巧妙,你可能讓你的聽眾在離開時說:「我們的牧師多麼聰明啊!」但是如果在仔細查考後,他們既在經文中找不到講道的信息,也在講道中找不到經文要表達的內容,他們的思想就會感到困惑,他們就會開始認爲聖經是一本深奧的書,無法理解。如果你想講道簡潔,就要小心:遠離寓意解經。
說到寓意解經,讓我解釋一下我的意思。我記得聽說過一個北方城鎮的牧師,他因這種風格講道而聞名。有一次,他的講道經文是:「窮乏獻不起這樣供物的,就揀選不能朽壞的樹木,爲自己尋找巧匠,立起不能搖動的偶像。」 (賽 40:20)他說:「這裡講到人本性中的貧窮和敗壞。他沒有什麼可以獻上以滿足他的靈魂。他應該做什麼呢?他應該選擇一棵不會腐爛的樹——即我們主耶穌基督的十字架。」
在另一個場合,他急於講關於內住罪惡的教義,他從約瑟和他的兄弟們的歷史故事中選了他的經文,並講了這樣的話:「約瑟問他們好,又問:「你們的父親——就是你們所說的那老人家平安嗎?他還在嗎?」(創 43:27)。基於約瑟所提出的這一問題,他巧妙地將這句話扭曲成一個關於信徒中殘留的本性之罪具有感染性的論述——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偉大的真理,但肯定不是該段經文要講的真理。我相信,這樣的例子將對我所有年輕的弟兄們是一個警告。如果你想講到關於人性內在的敗壞,或關於基督被釘在十字架上,你不需要找像我提到的這些牽強的經文。如果你想講得簡單,就要記住選擇簡單明了的經文!
此外,如果你希望徹底瞭解你的主題,並因此獲得簡潔的基礎,請不要害怕將你的講道進行分段並介紹你的分段。不必說就知道,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在許多地方,對「首先、其次、第三」有著病態的恐懼。「時尚」的潮流強烈反對分段,我必須坦白承認,一個生動而未分段的講道,比一個以沉悶、愚蠢、不合邏輯的方式分了段的講道要好得多。每個人都要在自己心中充分確信這一點。對於那些能夠不分段就能講得打動人心並讓人記住的講道者,請儘管繼續他的方式並堅持下去,但不要輕視那些劃分段落的鄰舍。我想說的是——如果我們要講得簡單,講道中必須有秩序,就像軍隊一樣。有哪位智慧的將軍會在戰鬥的時候將炮兵、步兵和騎兵混在一個龐大的人群中衝鋒呢?又有哪位舉行晚宴的家主會想一次性把所有的食物都放在桌上——湯、魚、開胃菜、肉、沙拉、甜品、甜點——都放在一個巨大的盤子裡呢?恐怕沒有人會認爲這位家主精心準備了晚宴。我要說的是,講道也是如此。無論如何要有秩序——無論你是否帶出你的「首先、其次或第三」,都要有秩序;無論你的分段是隱藏還是明確的,都要有秩序;要有秩序,要精心安排,使你的觀點和想法像溫莎公園皇家檢閱日上在女皇面前受檢閱的部隊一樣,優雅而有次序地列隊經過。
就我個人而言,我誠實地承認,我一生中只有兩次講道是沒有分段的。我發現讓人們理解、記住並帶走我所說的內容至關重要,我確信分段有助於我做到這一點。事實上,它們就像心智中的掛鉤、釘子和架子。如果你研究那些一直是並且現在仍是成功講道者的講道,你總會發現他們講道中的秩序,而且往往有分段。我一點也不覺羞恥地說,我經常閱讀司布真先生的講章。我喜歡從所有方面收集關於講道的提示。大衛沒有研究歌利亞的刀——「是誰製造的?是誰打磨的?是哪個鐵匠鍛造的?」他只是說:「這刀沒有可比的!」——因爲他曾經用它砍掉了它主人的頭。司布真先生能夠非常巧妙地講道,並且他通過招聚龐大規模的會眾證明了這一點。我們應該總是檢查和分析吸引人們來聽的講道。現在當你閱讀司布真先生的講道時,注意他是多麼清楚、明了地劃分一次講道,並用美麗而簡單的想法填滿每一個部分。你是多麼容易理解他的意思!他徹底地在你面前展示了某些偉大的真理,這些真理就像鋼鉤一樣緊緊地抓住你,並且一旦植入你的記憶中,你就永遠不會忘記!
那麼,如果你想在你的講道中保持簡單,我的第一個觀點是,你必須徹底理解你的主題,如果你想知道你是否理解它,嘗試將它分段並安排好。對於我自己來說;自從我成爲牧師以來,我就一直這樣做。45 年來,我一直保持著筆記本,在其中記下經文和根據這段經文講道的多個要點,以便在需要時使用。每當我抓住一段經文,並看清楚它的意思,我就記下來並做筆記。如果我看不清經文的意思,我就不能講道,因爲我知道我不能講得簡單;如果我不能講得簡單,我知道我最好完全不要講。
我的第二個建議是——盡可能在你所有的講道中使用簡單的詞語。然而,在說這個時,我必須解釋一下。當我談論簡單的詞彙時,我並不是指只有一個音節的詞語,或純粹的撒克遜詞語。在這個問題上,我無法同意惠特利大主教。我認爲他在推薦撒克遜語方面走得太遠了,儘管他所說的的確有很多真理。我更喜歡那位明智的古羅馬異教徒西塞羅的說法,他說,演說者應該試著使用「人們日常通用」的詞語。無論這些詞語是否是撒克遜語,或是兩三個音節的。只要它們是人們通常使用和理解的詞語就行。但是,無論你做什麼,都要小心那些窮人機靈地稱之爲「字典」裡的詞語,也就是那些抽象的、科學的、迂腐的、複雜的、模糊的或冗長的詞語。它們可能看起來很好,聽起來很宏偉,但很少有用。通常,最有力和最有說服力的詞語都是非常短的。
讓我多說一句,以證明我提到的使用撒克遜英語的普遍錯誤觀念。我想提醒你,許多非撒克遜來源的詞語被以簡單著稱的作家所使用。舉個例子,看看約翰·班揚的著名作品,再看看它的標題——《天路歷程》。這個標題中的主要詞語都不是撒克遜語。如果他把它稱爲「旅人的行走」("The Wayfarer's Walk"),情況會改善嗎?在說這個的時候,我完全承認源於法語和拉丁語的詞語一般來說不如撒克遜語;並且,作爲規則,我會說——如果可以的話,使用純正、經典的撒克遜詞語。我說這些的意思是,你不必認爲除了源於撒克遜語的詞彙,就不會有好的、簡單的詞彙。無論如何,要小心用冗長的詞語。
傑博士(Dr. Gee)在他的傑作《我們的講道》(Our Sermons)中非常能幹地指出了使用長詞語和不常用表達的無用性。例如,他說,「說幸福(happiness)而不要說適切(felicity);說無所不能(almighty)而不要說全能(omnipotent);說禁止(forbidden)而不要說受限(proscribed);說可恨(hateful)而不要說有害(noxious);說後來(afterwards)而不要說隨後(subsequently);說呼喚(call out)和吸引(draw forth)而不要說喚起(evoke)和引出(educe)。」我們所有人都需要在這些點上得到嚴格糾正。在牛津和劍橋,面對古典聽眾、在受過教育的聽眾面前講道,使用精美的詞語很好。但是請相信,當你對普通會眾講道時,你越快拋棄這種英語,越快使用常見的詞語越好。無論如何,有一點是完全確定的,沒有簡單的詞語,你永遠無法在講道中達到簡潔。
我的第三個建議是,如果你希望在講道中簡潔,你就要努力追求一個簡單的寫作風格。下面我將嘗試說明我的意思。如果你閱讀那位偉大而不凡的人物,查爾默斯博士(Dr. Chalmers)的講章,你幾乎一定會發現在一個完整的句子停頓之前會遇到無數行的子句。我認爲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這或許適合蘇格蘭,但在英格蘭絕對行不通。如果你想達到一種簡單的寫作風格,要注意避免寫很多行而不停頓,這樣可以讓你聽眾的思緒有喘息的機會。要小心使用冒號和分號,堅持使用逗號和句號,並確保寫作時就像你患有哮喘或呼吸急促一樣注意停頓。永遠不要寫或說非常長的句子或段落。頻繁使用句號,然後重新開始一個句子——你這樣做的越頻繁,你就越有可能達到一種簡單的寫作風格。長句子充滿了冒號、分號和括號,段落長度達到兩三頁,這對簡潔性來說是完全致命的。我們應該記住,講道者面對的是聽眾而不是讀者,而且可以很好「閱讀」的內容並不總能很好的「講述」。英語讀者總是可以通過回顧前幾行來幫助自己,刷新他的記憶。英語聽眾卻只能聽一次,如果他在一個長而複雜的句子中失去了你講道的脈絡,他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再次,作文風格的簡潔很大程度依賴於正確使用諺語和有力的句子。這至關重要。我認爲,這是你在馬太·亨利的註釋和霍爾主教的沉思錄中許多內容的價值所在。在一本不像它本該廣爲人知的書中,有這樣的一些話(這本書叫做《關於講道的文集》): 「我們在時間中編織的,我們在永恆中穿戴。」「地獄是由好意鋪成的。」「罪惡被拋棄,是罪惡得寬恕的最好證據之一。」「我們如何死去並不重要,但我們如何活著非常重要。」「不要干涉任何人的個人問題——但不要放過任何人的罪惡。」「當每個人都在打掃門前雪時,街道很快就乾淨了。」「謊言騎在債務的背上,空袋子很難站直。」「開始禱告的人,將以讚美結束。」「並不是所有發光的都是金子。」「在宗教中,如同在生意中,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在聖經中有淺水區,小羊可以涉水而過;也有水深之處,連大象來了也必須游過去。」「十字架上有一個賊得救,是爲了讓任何人都不應該絕望,而只有一個,是爲了讓任何人都不應該放肆。」
這類諺語、尖銳、對立的說法能極大增強講道的清晰性和力度。努力讓你們的思想充滿這樣的言辭。明智地使用它們,特別是在段落的結尾,你會發現它們極大地幫助實現簡潔的寫作風格。但是總要始終警惕長的、複雜的、黏黏糊糊的句子!
我的第四個建議是:如果你希望簡單地講道,就使用直接的風格。什麼意思?我指的是使用「我」和「你們」的做法和習慣。當一個人採取這種講道風格時,常常有人會告訴他這樣做是自負和自我爲中心的。結果是,許多講道者從不直接講道——而且總認爲使用「我們」才是非常謙卑、適度和得體的。但我記得維利爾斯主教說過,「我們」是國王和公司應該使用的詞,而且只有他們應該使用——但是教區的神職人員應該總是使用「我」和「你們」。我完全支持這個看法。我要強調我永遠無法理解著名講壇上的「我們」是什麼意思。整個佈道中不停說「我們」的講道者是指他自己和主教嗎?還是他自己和教會?或者他自己和會眾?或者他自己和早期教父們?或者他自己和改教家們呢?或者他自己和世界上所有的智者?還是說他只是指自己,就是「約翰·史密斯」或「托馬斯·瓊斯」?如果他只是指自己,他究竟爲什麼用複數,而不是簡單明了地說「我」?當他訪問教區居民,或者坐在病床旁,或者在學校裡教導,或者在麵包師那裡買麵包,或者在肉店那裡買肉時——他不說「我們」,而是說「我」。那麼,我想知道,他爲什麼不能在講台上說「我」?作爲一個謙卑的人,他有什麼權利代表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發言?爲什麼不在週日站起來說,「在上帝的話語中,我發現了一段包含這些內容的經文,我來把它們擺在你面前」?
我確信,許多人不理解講道者的「我們」是什麼意思。這種表達方式讓他們處於一種迷霧之中。如果你說,「我,這個教區的牧師,來這裡講一些關乎你們靈魂的事,一些你們應該相信的事,一些你們應該做的事」——至少你是容易理解的。但如果你開始使用含糊的複數來談論「我們」應該做的事,你的許多聽眾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不確定你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他們說。我要求並懇請我年輕的同僚們不要忘記這一點:盡可能直接!不要在意人們怎麼說你。在這一點上不要模仿查爾默斯、梅爾維爾或其他某些在世的講台名人。當你指的是「我」時,永遠不要說「我們」。你越是養成直接對人們講話的習慣,使用第一人稱單數,就像老主教拉蒂默那樣——你的講道就越簡單,越容易被理解。懷特腓講道的榮耀之處就在於它們的直接性。但不幸的是,這些講道的印刷和發行做的太糟糕了,我們現在無法真正欣賞它們。
第五個也是最後一個建議是:如果你想在講道中達到簡潔,你必須使用大量的軼事和例證。你必須把例證視爲窗戶,通過它們讓光照進你的主題。關於這一點可以說很多,但這篇文章的篇幅限制了我,使我只能簡單提一下。不用我提醒你,我們的主和救世主耶穌基督就是那位「從未有人像他那樣說話」的例子。仔細研讀四福音書,注意祂的佈道包含了多少豐富的例證。你會非常頻繁地在祂的講道中發現一個接一個的喻體、一個接一個的比喻!在祂眼中沒有什麼是不能從中抽取教訓的。空中的鳥、海裡的魚,羊、山羊、麥田、葡萄園、犁地的人、播種者、收割者、漁夫、牧羊人、看葡萄園的人、揉麪粉的婦女、花朵、草地、銀行、婚宴、墳墓——這一切都成爲了向聽眾傳達思想的載體。像浪子、好撒瑪利亞人、十個童女、爲兒子擺設婚宴的國王、富翁和拉撒路、葡萄園的工人等等這些比喻——這些不都是我們的主用來向聽眾傳達偉大真理而激動人心的故事嗎?試著追隨祂的腳步,效仿祂的榜樣。
如果你在講道中暫停,並說,「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我保證所有沒熟睡的人都會豎起耳朵聽。人們喜歡比喻、例證和講得好的故事——當他們不願關注其他任何事情時,他們會去聽這些。我們可以從多少無盡的資源中獲取例證!看看我們周圍的自然之書。仰望天空,俯瞰大地。看看歷史。看看所有科學的分支,地質學、植物學、化學、天文學。天上地下,沒有什麼不可以從中帶來例證以照亮福音之信息的?讀讀拉蒂默主教的講章,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受歡迎的。讀布魯克斯、沃森和斯溫諾克等清教徒們的作品。它們有多滿是例證、比喻、隱喻和故事!看看穆迪先生的佈道。他受歡迎的一個祕訣是什麼?他用令人愉悅的故事充滿他的講道。正如阿拉伯諺語所說,最好的演講者能把耳朵變成眼睛!
就我個人而言,我不僅試圖講故事,而且在鄉村教區,我有時會給人們提供他們可以看到的熟悉的例證。例如,我想向他們展示必須有一個最初偉大的原因或存在創造了這個世界嗎?那我會拿出我的手錶,並說,「看看這個手錶。它做得多好!你們中有誰會認爲這個手錶的所有螺絲、所有齒輪、所有銷釘都是偶然組合在一起的嗎?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會說必須有一個製表匠嗎?如果是這樣,那麼可以肯定的是,必須有一個創造了世界的造物主,我們在每一個行進著年度軌跡,並保持毫秒不差的輝煌星球的表面上,看到了他的工作。看看你生活的世界,以及它包含的奇妙事物。你會告訴我沒有上帝,世界是偶然的結果嗎?」有時我也會拿出一串鑰匙搖晃它們。全體會眾一聽到鑰匙聲就會抬頭看。然後我說,「如果所有人都完美誠實,還需要鑰匙嗎?這串鑰匙表明了什麼?它們顯示人心比萬物都詭詐,壞到極處。」我自信地斷言,例證是讓講道簡單、清晰、明了、易於理解的最佳方法之一。努力尋找例證。盡可能地收集例證。保持警惕,並充分利用它們。那位能找到類比的講道者,並擁有一個儲存著精心挑選的故事和例證的記憶的,他是有福的。如果他真是上帝的僕人,知道如何傳講,他將永遠不會對空牆和空凳子講道。
但我必須加一句警告的話。講故事是有適當方式的。如果一個人不能自然地講故事——他最好不要講。再提一句,雖然我講了例證的很多好處,但是例證也可能做得過頭。我記得在偉大的威爾士佈道家克里斯莫斯·埃文斯(Christmas Evans)的講道中有一個顯著的例子。他有一篇關於在加大拉發生的神蹟的講道,我讀過這篇講章。他把鬼魔進入了豬群、導致整個豬群猛衝到海裡的故事描繪得如此細緻,以至於因爲豬倌向他們的主人報告他們所遭受的損失時所說的話,在他筆下顯得滑稽可笑。「哦!先生,」一個人說,「豬都跑掉了!」「那麼,」主人說,「它們跑到哪裡去了呢?」「它們跑到海裡去了。」「那麼,誰把它們趕下去的?」「哦!先生,那個奇妙的人。」「嗯,他是什麼樣的人?他做了什麼? 」「哎呀,先生,他來了,說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整個豬群突然就衝下懸崖到了海裡。」「什麼,連老黑豬也一起跑了?」「是的,先生,老黑豬也走了;因爲當我們回頭一看,我們只看到它的尾巴末端剛好越過懸崖。」同樣,格思裡博士的出色佈道偶爾也由於過多的例證,使人想起幾乎完全由李子做成,且幾乎不含麪粉的蛋糕。當然,盡量在你的講道中添加足夠的色彩和畫面。從所有來源和所有生物——從天堂和大地,從歷史,從科學中汲取甜美和光明。但畢竟這是有邊界的。你必須小心使用色彩——以免你做的好處和壞處一樣多。不要用勺子加色,而要用刷子。記住這個警告,你會發現色彩在達到講道的簡潔和清晰上有極大的幫助。
現在請記住我的五個要點:
在這一切之上,我還要補充一句直白的應用建議。除非你付出大量努力,否則你不會收穫簡潔的講道。我強調這一點,因爲這相當痛苦和麻煩。當問到偉大的畫家特納如何那麼好地混合他的顏料,以及是什麼讓他的顏料與其他藝術家的如此不同時,他說:「混合它們?混合它們?混合它們?噢,用腦子,先生。」我相信,在講道方面,沒有努力和辛苦是難以成就的。
我聽說過一個年輕且漫不經心的牧師曾對理查德·塞西爾(Richard Cecil)說:「我想我需要更多的信心。」而那位智慧的老人說:「不,你需要的是更多的努力。你需要更多的殷勤。你不應該認爲上帝會替你做工——雖然他準備通過你來做。」我懇請我的年輕弟兄們記住這一點。我請求他們爲講道的構思騰出時間,去辛勤勞作並通過閱讀來鍛鍊他們的大腦。只要注意你要讀有用的東西。
我不建議你爲了幫助你的講道而花時間讀早期教父們的著作。這些作品有其有用之處,但如果你謹慎選擇,當代作家中有許多更有用的東西。
閱讀好的範文,熟悉簡潔講道的範例。作爲你最好的榜樣,應以英文聖經爲準。如果你講的語言就是寫作的語言,你就會講得好。閱讀約翰·班揚永恆的作品《天路歷程》。如果你希望在講道中達到簡潔,請一遍又一遍地讀它。不要高傲到不讀清教徒的著作。毫無疑問,有一些作品是沉重的。古德溫和歐文雖然是極好的重炮,但確實很沉重。閱讀像巴克斯特、沃森、特雷爾、弗拉維爾、查諾克、霍爾(Hall)和馬太·亨利這樣的書籍。在我看來,它們是舊時代最好的簡潔英語的範例。不過,請記住,語言會隨著時間而變化。他們說的是英語,我們也是,但他們的風格和我們的不同。除此之外,還要閱讀你能找到的最好的現代英語範例。我相信,在過去一百年中最好的英文作家是政治激進分子威廉·克伯特(William Cobbett)。我認爲他寫了世界上最好的、簡潔的撒克遜英語。在當今時代,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像約翰·布萊特(John Bright)那樣精通簡潔的撒克遜英語。在古老的政治演說家中,查塔姆伯爵(Lord Chatham)和美國的帕特里克·亨利(Patrick Henry)的演講是良好英語的範例。最後,同樣重要的是,永遠不要忘記,除了聖經之外,在英語語言中,沒有什麼能與莎士比亞的一些偉大演講相比,它們結合了簡潔、清晰、雄辯和力量。如果你希望在講道中獲得良好的寫作風格,這種範例必須認真地研究,並且也要「用腦子」研究。另一方面,不要高傲到不與窮人交談,要去他們家裡拜訪你的會眾。與你的會眾一起坐在爐邊,就任何話題交換思想。如果你想讓他們理解你的講道,就找出他們是如何思考和表達自己的。這樣做,你會不知不覺地學到很多。你會不斷捕捉到思維方式,並獲得關於你在講台上應當說什麼的想法。
有人曾問一個謙遜的鄉村牧師「他是否研究教父們(the fathers)」。這位可敬的人回答說,他很少有機會研究父親們,因爲當他拜訪時,他們通常在田野裡。但他更多地研究母親們,因爲他常常在家裡找到她們——他可以和她們交談。
這位可敬的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確實說中了要害。我們必須走出教堂與我們的聽眾交談——如果我們想了解如何在教堂裡向他們講道。
在總結時,我只想說,無論我們宣講什麼,或我們在哪裡講道,無論我們是否簡單地宣講,無論我們是準備好的演講還是即興演講,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炫耀技藝,而是要宣講能對靈魂產生持久好處的內容!我們要警惕在宣講中的華而不實。那些「美麗」的、「輝煌」的、「聰明」的、「受歡迎」的講道往往是對會眾沒有影響的講道,不能將人帶向耶穌基督。讓我們致力於這樣講道,讓我們所說的真正觸及人的思想、良知和心靈,並使他們思考和反省。
其次,如果你沒有充分清晰地宣講耶穌基督的簡單福音,以至於每個人都能理解,那麼所有的簡潔都無濟於事。如果「基督並他釘十字架」在你的講道中沒有其應有的位置,「罪」沒有被應有地揭露,你沒有明確告知你的聽眾他們應該相信什麼、成爲什麼、做什麼——你的講道是無用的!
第三,同樣,如果沒有良好而生動的呈現技能,所有的簡潔也都是無用的。如果你埋頭在胸前,以沉悶、單調、嗡嗡聲的方式咕噥你的手稿,就像瓶中的蜜蜂,使得人們無法理解你在說什麼——你的講道將是徒勞的。請相信,我們的教會並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注到呈現技能。在這方面,如同與講道學相關的其他一切事物一樣,我認爲英格蘭教會是可悲的不足。我記得我是在新森林地區(New Forest)獨自開始佈道的,而且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在講台上做得對或是錯。結果是,我講道的第一年是一連串的嘗試。在牛津和劍橋,我們在這些事上得不到任何幫助。完全缺乏適當的講台技能培訓是英格蘭教會系統中的一大污點和缺陷。
第四,最重要的是,我們絕不能忘記,如果沒有禱告求聖靈的幫助,沒有求上帝的祝福,沒有在一定程度上活出與我們所講的道相符的生活,那麼所有的簡潔都是徒勞的。當我們在傳講耶穌基督的福音尋求簡潔時,讓我們渴望人們的靈魂,而且不要忘記伴隨我們的講道的是聖潔的生活和熱切的祈禱!
譯:Timothy;校:JFX。原文屬公共領域:Simplicity in Preaching, by J.C. Ryle.